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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我爱他。】当时他给杰西的答案仅此一句。
奥利弗抓住桌边的水杯,将一杯凉水灌入干渴的喉咙,然后他抹抹嘴,继续研究那个理论上能够杀死世界之柱的法术。
正当风滚草的团长锁紧眉头,啃着羽毛笔的笔尖,犹豫下一个符文应该如何安排时,房门处传来一串叩门声。
那是人类指节击打木头的声音,来者八成不是巴格尔摩鲁。看那敲法,也不像他的剑术导师艾德里安·克洛斯。安和杰西根本不是会敲门的类型,奥利弗一时猜不出来客的身份,又实在是懒得用探知法术去窥探。
“请进。”他用了更为简单的方式来应对。
黛丽娅·阿拉斯泰尔穿着白日的正装,小步走进房间。尼莫转化的那只蜘蛛正趴在她的肩膀上,看起来有点萎靡不振。
“……请你等一下,我得换个衣服。”奥利弗飞快地放下一侧的床幔,给自己打了个清洁咒,然后迅速换上了一件样式更为正式的睡袍。
“是我失礼了,拉蒙先生。”黛丽娅说道,礼貌地移开视线。“我只是来问您一个问题,问完就走。”
“问吧。”奥利弗扣上领子上的扣子,小心地将床幔搭了回去。
“安把事情都告诉了我。”黛丽娅拨弄着猫胡子的细腿,语气稍稍有点硬。“我不明白,为什么您不杀世界之柱?”
奥利弗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陡然清醒,他没想过黛丽娅会直接问他这样的问题。
“我对您了解不多,但您不像会因为戴拉莱涅恩先生的出身,就主观否定对方建议的类型。作为王室的一员,我认为戴拉莱涅恩先生的建议十分完美。”
奥利弗张张嘴,这不是个好的解释时机,他想。
“你先说说你的看法吧,黛丽娅。”他心平气和地回应。
“莱特先生无论对您再重要,那也是对于您一个人而言。说句失礼的话,您在让全世界为您的爱情背上风险。先不说莱特先生很可能已经不在,就算他在,我想他也不会高兴自己哪天失去控制,导致无辜者因此死去。相反,如果他压根不在意地表生命的存亡,那么您该好好考虑下这份感情的理智程度。”
她指了指自己的双眼:“‘导致无辜者死去的压力’……至少就作为人的责任感上,我有发言权。”
“您是位勇敢的战士,拉蒙先生。我相信,您所爱的人一定同您一样高尚,这份压力会让他痛苦至极——而按照深渊贤者的提议,若您愿意用那计划杀死世界之柱。莱特先生不会因为本体死亡痛苦,甚至能够继续存活上百年,这还不够吗?”
“最糟的情况,您发现莱特先生已经不在了,您也已经救下了地表。无论从哪个方面看,这都是个相当高明的主意。我想不通,安也无法向我解释清楚,所以我来问您——为什么?为什么反而要选择风险更高的那条路?”
猫胡子蜷起腿,将自己缩了起来。黛丽娅·阿拉斯泰尔个头不大,但只是站在那里,整个人的气势比安都要强上不少。
奥利弗心里异常平静,他没有被冒犯的愤怒。他走近几步,犹豫地伸出手,拍了拍黛丽娅的肩膀。
“桑普森·阿拉斯泰尔曾经也考虑过类似的问题。”
奥利弗的语调中没有讽刺,反倒认真至极。
“弗林特·洛佩兹头脑聪明,为人处世方面也滴水不漏。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现实的冰冷,明白战争的残酷。而人们所求无非名利,他为什么要去追求一个毫无利用价值的舞女,不再为国效力了呢?”
“放他几年自由,让他沉浸于恋情的甜蜜。而后设计让那舞女意外身亡,自己又在恰当的时间致以慰问——弗林特·洛佩兹自然会收心,想起自己身为男人最重要的事情,回头建功立业。在他看来,这很可能也是个相当高明的主意。”
黛丽娅将脸绷得紧紧的:“我看过很多……”
“我学识不如你,也未必懂得你的痛苦。”奥利弗挑起嘴角,“问题就在这里,黛丽娅。身为人类,我们都无法感同身受地了解对方的情感。”
“我没有资格单方面认定‘如果尼莫还在,他一定为此痛苦,并乐意为人类舍弃本体和近乎无限的寿命’。这是只有尼莫自己才能做的决定,不该由我自说自话地替他选择,然后杀死他。”
安的比喻不错,奥利弗心想。如同蜉蝣爱上了沉眠的巨龙,并侥幸获得了对方梦境中的一瞥。
他无权因为那个温柔的眼神,就认为自己有权将那巨龙化为同自己一样的蜉蝣。哪怕梦境转瞬即逝,哪怕他不得不成为屠龙者。
“可你们不是恋人吗,恋人有时候就是要替对方多想一些吧?”黛丽娅的声音有点急促,终于露出点这个年龄段所特有的固执。
“正因为我爱他,所以才更加不能那样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