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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到时宋家小院灯火通明,哭声阵阵,不大的地方挤满冒雨看热闹的左邻右舍。
宋家老太爷知晓茂溪村来人了,回头就想摆谱训斥,可看到魏承兄弟衣着湿透,满是脏污泥沙,到底将话咽了回去。
“你是……?”
魏承淡淡颔首:“魏承。”
“这就是魏承?竟然长这么大了……”
“当年就觉得这小子有韧劲,不成想竟然真让他有了出息。”
“哎,你说说这秦氏,折腾个什么劲儿啊……”
宋老太爷打量魏承两眼,见其没给他好脸色,颇为不满敲了两下拐杖:“虽说你是秀才郎,可来到我姜河村你也不过是个小辈,见到我理应叫一声祖宗……眼下你娘不成了,都说母子之间没有隔夜仇,这些年她自有她的苦衷,小宝儿年幼不当事,我宋家日子也是过得贫寒无助,比不了你又是秀才又养羊庄猎户,你如今有了出息,你娘的丧葬之礼便落在你身上,你可有怨言?”
魏承面无表情,唇线绷紧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宋老太爷见他不作声,自觉被落了面子,气道:“魏承!你这……”
魏渝忙上前一步,叹道:“老太爷莫怪,我兄长闻婶子病重,实在是伤心过度,反应不及,来时路上险些摔下马来。”
“秦婶子乃我兄长生母,这丧葬之事魏家定然会大操大办。”
宋家人一听到这话全都松了口气,宋老太爷背着手点了点头,满意道:“去送你娘最后一程吧。”
魏渝轻轻碰了碰兄长手背:“哥哥……”
魏承似才有所觉,偏头看一眼罐罐,这才慢慢将身上蓑衣和蓑帽摘下。
豆大雨水顺着他瘦削下颌流淌,他眸中清冽无波:“我一人进去。”
屋子又黑又暗,苦涩腐败,那一方床榻窄小,瞧不见薄被下的起伏,满屋只有病入膏肓之人急促繁重的粗喘,活像是破了洞的风箱。
魏承一步一步走近,短短几步路好似就回忆尽了他与秦氏此生短暂的母子之事。
可他竟然想不起秦氏的脸,也想不起娘亲二字该如何念出来。
秦氏偏头看见了魏承,忽然撕心裂肺的咳喘起来,鲜血喷溅一地。
她大张着惨白皲裂的嘴,双目空洞,满面流着浑浊泪水,嘴唇还在颤抖,好似模糊呢喃着什么。
魏承没有上前,只是安静的看着她。
只要走近一步就能听清秦氏说什么。
但是现在的魏承已经不想听了。
不久后,床榻外掉出一只枯瘦蜡黄的女人手。
一切归于尘埃。
魏承闭了闭眼,转身离去。
宋家小院乱了起来,真真假假的哭声此起彼伏。
雨幕下,魏承沉静冷漠的站在这些人中间,视线只落在不远处的正与宋家人商谈丧事的魏渝身上。
秦氏没得突然,宋家人又精打细算,一毛不拔,连一副棺木和寿衣都没提前置办,见着秦氏的丧事有魏家操办,几个人赶紧带着宋宝儿回了老宅,这是生怕问他们要一枚铜板置办丧事,徒留秦氏几个娘家人伺候秦氏沐浴袭尸。
天一亮,魏渝就派云夫郎等人去镇上买丧葬之物,一切齐全便定下守灵三日后下葬。
灵堂里,烛火摇曳。
魏承跪坐正中央,他身着白色麻布,额间系着一条窄窄白布,鬓角几缕发丝凌乱,满目清冷,不见悲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