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乌稚觉得自己不是鬼,因为他能摸到自己的心跳,还有呼吸。
确实死了,至于死后变成了什麽,他自己也搞不懂。
他回到了乌父乌母家,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麽要来这里了,因为他想知道,他们到底有没有后悔过。
只要他们对他有一点点的悔意,他就原谅他们。
乌稚穿过篱笆墙,进入后院,这个时间乌父经常来后院摘点瓜果,或者一家人在屋檐下乘凉。乌稚曾经想加入进去,但也只能想想了。
现在,他走入了院中,乌父乌母都在,弟弟也在。场面其乐融融,他的靠近好像也不会引起他们的警惕与烦躁了。
因为他们看不到他了。
乌稚耐心地等着,黄昏的暑热渐渐褪去,夜色降临,靛蓝的天幕上,点点星光静静照拂这片与世隔绝的部族。
吃饭的时候,乌稚进屋,四四方方的桌子,一家三口占了三边,他坐在剩下的那边——以前,他多渴望这样与他们坐在一起吃饭,一家四口齐齐整整。
他们还记得他吗?弟弟的身体看上去好了很多,居然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,饭桌上谈的都是哪家的闺女好,可以準备着去提亲了。
乌稚很疑惑,他这麽大的时候从来没人跟他说这些事。
话题久久围绕弟弟,乌稚期待他们提起自己,只言片语也好,始终没有。
乌稚只好伸出手指在弟弟脑袋上轻轻点了一下。
弟弟呆滞地说:“阿父阿母,你们还记得乌稚吗?”
乌父乌母脸色大变,“谁告诉你的?什麽乌稚,没有这个人。”
“我听别人说,我的病是吃了乌稚的无相金骨才好的。”
“胡说!”乌母十分激动,“别信别人说的,你什麽病都没有。”
“……你们有后悔过吗?”
“后悔什麽?”乌母摔了筷子,“别听那些乱七八糟的话,我这辈子就没后悔过!”
话音落下,一阵寂静。
可怕的寂静。
乌福不动也不说话,乌母心慌地问:“儿子你怎麽了?别吓阿母呀。”
忽然,一声笑凭空传来,那本该无人的一边饭桌出现四条指痕,是乌稚因为紧张生生捏出来的,他终究得到了那个答案。
也许,他就是奔着那个答案来的。
明明知道答案,还要亲耳听到,再一次体会心被刺穿、四分五裂的痛楚。
从生到死,他好像一直都是痛的。
为什麽?
不重要了,他的一切一切都被揉碎,滴血,只有风能听到他的呼救,大地能感受他的悲怆,深渊可以吞噬他的绝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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