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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无碍。”兴元帝终于开了口,他的声线嘶哑,隐约还带着一点异样的颤抖,如果她细致听,就能听到其中翻滚的恨意:“朕不曾见过你,你是镇南王的什么人?”
柳烟黛磕巴了两下,回道:“我,我姓秦,我是被秦夫人收养的孤儿。”
这是她早就想好的托词,对谁都是这么说,现在轮到了兴元帝,也是这么说。
至于兴元帝信不信——柳烟黛又一次开始抓自己的裙摆了。
“孤儿?”兴元帝轻轻笑了一声。
这是他今夜露出来的第一个笑容,他笑起来的时候还挺好看的,唇侧有一个很深的酒窝,锋利冷冽的眉眼弯起来,冲淡了他面上的寒意。
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,面上虽然带着笑,但语气里却多了几分遗憾,他说:“孤儿——好可怜,连自己的父亲都不知道是谁。”
他似乎意有所指,但柳烟黛有点没听懂,她回道:“秦家军的孤儿都有父亲,他们会被安排一个很好的父亲。”
兴元帝又笑。
他见了她,总是这样笑,他有时候也分不清她是什么样的女人,说她骗他,说她很坏,可她偏偏又天真,说她很好吧,可她偏偏顶着那张柔软的脸,做最心狠的事。
他笑完,语气幽幽的问:“秦姑娘有孩儿吗?”
柳烟黛像是被烫到了一样,整个人都打了个颤,连忙否认道:“我没孩子,我没成过婚。”
兴元帝面上还带着笑,那双眼还维持着微微弯曲的弧度,看起来和方才没有什么区别,但是偏偏,那笑容看得人头皮发麻。
恰在此时,兴元帝身后的太监怀中抱着的孩子一阵啼哭。
当时整个前厅院子里静可闻针,男席的客人们不饮酒作诗了,女席的客人们不言谈说话了,所有人都端端正正的坐着,稚童想吃点东西都不敢,呼吸都压到最低。
所以那孩子哭出来的时候,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阵轻颤。
连带着柳烟黛也是如此。
她下意识的瞥了一眼那老太监的怀抱——隔着一层帷帐,她其实看不清楚孩子的具体模样,只能朦胧影绰的瞧见一团影子。
不过,大概是因为刚刚做生身母亲、刚刚生出来个孩子的缘故,她对婴儿的哭声极为敏锐,一听见这动静,都让她觉得是她的小铮戎,连胸脯前都湿润了几分。
她虽然不用一直亲身哺育,但是也是喂过的,身上奶水未褪呢。
孩子的哭声响彻四周,那太监赶忙道:“哎呦,圣上,小殿下饿了,奴才带小殿下去吃点东西。”
夏日燥热,小儿不耐热,被抱着早已热出满头汗了。
“不必。”偏那位坐在桌案边的兴元帝没有半分怜悯心疼,只道:“就在这喂。”
兴元帝发了话,一旁的太监赶忙低头应是,身后跟着的奶娘便上前来,坐到了一旁去,接过孩子,当场解开衣袍哺乳。
女人哺乳是私密事,柳烟黛一个女人都不好意思看,但偏偏兴元帝就让她在这里哺。
讨厌的东西,果然还是这幅性子,一点都不把别人当人。
柳烟黛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。
也就是这么一刹那的功夫,一阵清风拂过,将柳烟黛面上的薄纱轻轻吹起,面纱露出了一个缝隙。
就是这么一个缝隙,让柳烟黛看清楚了那孩子的脸。
出生一个月的孩子,都是圆滚滚肉嘟嘟的,唇瓣又粉,吸奶的时候好用力,看上去可爱极了,手臂上带了两个很小的金手镯,孩子一动,那手镯便跟着来来回回的晃。
只看了一眼,柳烟黛心中猛地一惊。
这不是她的小铮戎吗!
这是她生下来的!这是她日日看着的!她的小铮戎!怎么就到了兴元帝的手心里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