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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后就是李员外也不想给粮,只能底下的管事想办法,要不是李婶子在徐家门口借题发挥闹了这么一通,那个冬天孩子们估计得饿死几个。
所以间接上刘氏也帮了济慈堂,李婶子就做主将刘氏留下了。
济慈堂在户籍上有自己的制度,和平民百姓不是一套程序。刘氏以前是贱籍,虽说被徐家赎出来从了良,但户籍一直没落。李婶子就去县衙找人托关系钻了个空子,把刘氏和羊娃子落户在了济慈堂。眼下,刘氏和羊娃子都算济慈堂收留的孤儿。
羊娃子出生后,李婶子和周老汉两个人喜得不行。虽说济慈堂当时也有十个孤儿,但最小的也是三岁被送过来,像羊娃子这样从一出生就在济慈堂的还是第一个。
羊娃子的出生让李婶子和周老汉平生第一次有了做爷爷奶奶的感觉,抚慰了老夫妻中年丧子的痛。
皇帝垂垂老矣,朝廷开始不再给济慈堂拨款,济慈堂的经营全靠当地县令想办法。
那县令能有什么办法,没办法,不管了。
于是李婶娘就想办法安排孩子们的生计。大一点的孩子们要么去打杂工,要么早早嫁了人。虽说孩子们生存艰难,但李婶娘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。
现如今,官府已经不管无家可归的孤儿了,李婶娘想管也无能为力。就算是收养,也尽量只收一些七八岁以上的,教着他们种地和料理家务,以后去做帮工也好,进府做丫鬟小厮也好,总是个饿不死的本事。
羊娃子从小就有孩子王的潜质,随着比自己大的孤儿们渐渐走出济慈堂,他成了这里年龄最大的孩子。
他偶然发现了山口集市走摊的空子,开始做中人。由于自小在这一片长大,大家对这孩子熟悉,便由着他牵线,给一些菜食。
七岁后,羊娃子就领了众孤儿小弟们穿梭于集市,还搜集了木板等杂物在狭窄的房屋间隙里搭了棚子。济慈堂愈发艰难,只要他们能在外面勉强吃饱,便绝不回去和更小的孩子抢口粮。
李婶娘和周老汉本来是吃官家饭的,不是农户,故没有地,种不了粮食。每日周老汉侍奉屋后面自己开出的菜地,李婶娘做些针线活度日。
灶房里的气氛沉重,直到李婶娘递给庭浠一张帕子,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。
虽然她觉着自己穿越过来的处境很惨,但听着别人的事也不由动容。或许是自己感同身受,除了帮原主找爹,自己重新活着一世,又有什么奔头?
……
刘氏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,她一直默默坐着出神,似乎在回忆往事。
见大家一时沉默,她看了看庭浠,接过话头。
刘氏怀孕时被沈二娘磋磨,落下了病根,做不了重活,只能接一些浆洗衣裳等杂活。
她不是没后悔过,若是还在青楼,凭她的好嗓子,到如今也是调教小丫头唱歌拿月银的年纪。
再怎么样也不会如今日这般衣不遮体食不果腹。
她虽不是花魁,但自小也在青楼教习娘子处识得几个字,每每与男人们谈起风花雪月,也向往着红楼翠帐外面的生活。
谈及此,刘氏自嘲般地笑笑。
“小娘子,你可知女人这一辈子,最命苦的事是什么?我苟活三十载,才知最命苦的是我不自知!”
她声音拔高,语气里是无力的控诉。
“我长于虚荣与繁华里,只知帐中事,不闻机杼声。当有一天我出了那红楼,才知楼里姐妹争奇斗艳是再孩童不过的事!我不自知自己的斤两,便看不清自己的处境,随便来一个管事家的女人就能将我扫地出门,随便一句厌烦就没了男人的恩宠……”
她目中的神采渐渐黯淡,像做了一场梦一样。
“楼中只教我们如何在楼里生存,从不管万一我们哪天出去了该怎么活!但我不想回去,我好不容易归了良籍,我不希望我的孩子也出生在那样的笼子里!外面的世界艰难,但也广阔,小娘子,你可知道,活着的花,只要是在广阔的天地间,就有一万种开法!”
“我虽然困苦,但我每每看到我的孩子,我的生活就有盼头!我可以走两个时辰去赶集,去进山,甚至我可以如市井泼妇一般的吵架!我从没有感觉过这样的自由!”
刘氏说了一长串话,有些气喘。
庭浠沉默地给她倒了一碗水,看到刘氏已有几丝白发的鬓角上插着一株盛放的海棠。
尽管那株海棠是那么的小。
她一朝穿越,本是重生,却仍旧困在前世的笼子里。她只想着一件目标,做一件事,就像曾经自己只知道上学、工作这一条道路一样。而结局如何呢?猝死在了工位上。
庭浠从没有将自己和古代青楼女子并列过,可此刻,她惊讶的发现,两个不同身份不同时空的人何其相似。
不同的是,一个是有形的笼子,一个是无形的笼子。一个是被动的被困在笼子里,一个是有选择但以为无选择地奔波于自以为唯一的生活轨迹里。
是啊,活着的花,有一万种开法。羊娃子都能在仅七岁的年纪里找到一条与众不同的养活自己的法子,自己重新来过这一次,又该怎么活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