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范闲推开书房大门,只见到一名中年男子正在低头处理公务。
司南伯五旬左右,方面大耳,庄肃端正,下颌留着时人最喜欢留的四寸美髯,看上去便知道性情严肃,不苟言笑。
“把门关上。”司南伯抬头瞥了范闲一眼,只说了这么一句,便继续埋头处理他的公务。
范闲只能毕恭毕敬地站到父亲范建跟前,静静的等着。
……
半响,司南伯终于停下公务,放下手中的毛笔,眉眼间带着一丝疲惫,像是做足了什么准备一样长呼一气,双手伸了个懒腰。
“等急了?”司南伯这才抬头看着等了自己好一会的儿子。四寸美髯下竟不经意地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。
“给父亲大人问安!”范闲一直站着看范建处理公务,现在范建终于停下来,这才扫扫衣袖,双手作揖后,跪下来向司南伯请安,然后抬头挑眉,眼里也是一样的狡黠,道:“回父亲大人,不急。”
说罢自己就站了起来,眼光直视着这位父亲大人,“澹州那么多年都等了,不急这么一会。”
“哼,你这句话倒带着怨气,是不是要我涕泪横流,抱上你哭上半个时辰,以表达我的歉疚之情?”
“千万别。”范闲连忙挥手阻止。
“我也这么想。”司南伯哼哼几声继续说道:“那就谈正事吧,来的路上,相信以你的性格,应该已经知道了我此次急着让你入京的原因。”
“是。”
“会不会觉得委屈。”
“不会。”范闲笑着回答道。
范闲没有那种小家子的郁闷憋屈——他总是有些大男子主义精神,认为男女之事,总是女方吃亏,男人占便宜,既然自己总是要在这个世界娶妻生子的,如此说来,万一拣到一个好女人,岂不是大赚?
前世看这种片段看的太多了,在他的心中,反而有些同情京都里那位缠绵于病榻之上的女子,只是因为自己身体不好,便要被强迫着嫁给一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男人。
一切都等着看看再说。看看那个女生漂亮不?可爱不?萝莉不?
“我只是搭顺风车来京都而已,又没有说一定要娶那个林家小姐。”
这句话一出口,书房里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。半晌之后,司南伯冷冷道:“你知道娶了对方意味着什么吗?”
“意味着,范府除了一直未衰的圣眷之外,还可以在朝廷里抱上一只粗到不能粗的大腿?”
范闲讥讽味道十足回答道,本来他对面前的中年男人并没什么感情,按道理来讲,应该能够保持着旁观者的冷静——但一想到对方毕竟是自己的父亲,竟然将儿女的婚姻,当作了政治联姻,虽然明白接受,但并不代表他不愤怒——只是这种愤怒,在前些天里,一直被他很好的掩藏了起来。
“你真以为凭我范家如今地位,难道还需要靠儿女亲事来稳固地位?区区一个林若甫,难道就真值得你我如此看重?”司南伯似乎有些生气,手掌放在椅子的扶手上微微用力,青筋隐现。
“那我为什么一定要娶她?”范闲皱眉问道。
司南伯范建微微一笑,说道:“你娘的行商,有无数奇思妙想,当年的商号已经做成,是真正的天下第一,是世上财富的汇聚中心,她死后,名下的商号被皇权掌控。当今圣上勤政,国事繁忙,没有精力亲自管理,因此便将其交由长公主李云睿管理。”
“长公主姿容绝世,性格温婉,虽然至今未曾婚配,却与当朝宰相林若甫育有一女,名为林婉儿。也就是你此次进京,所要娶的女子。”
“私生子配私生女,倒是绝配。”范闲冷不丁的接话。
范建没有理他,顾自继续说道:“陛下口谕,谁能娶到林婉儿,便能从长公主李云睿手中接过内库的掌管之权,陈萍萍和费介不想你现在进京,我趁他们不在,把你接来京都,因为现在是夺回你娘产业的最好机会。”
说了很多话,司南伯略感疲惫,但内心深处却又有些兴奋,按着椅子扶手站起身来,盯着范闲一字一字说道:“也是在夺回本来就属于你自己的东西!”
“父亲深谋远虑,孩儿佩服。”范闲对着父亲行了一礼,问道:“虽然对方不是公主,但毕竟有皇室的身份,您认为我们这样做,就真的能把母亲的家业夺回来?这种想法我觉得有些过于自大。”
“自然还有后手,不要忘了,为父是户部侍郎,管的也是银钱之事。”范建微笑着,“不过你也得多加小心,这商号是皇家的摇钱树,不愿意让你来接手的人可有很多。”
……
夜色初笼,范建、柳如玉、若若、范闲,范思辙一家五口第一次在饭桌上一起吃饭。
“周管家,是你派去儋州的?”司南伯转过头,冷不丁地对柳如玉发问道。
“老爷都知道了?儋州偏远,我也想有个人照顾闲儿,也能放心些。”柳如玉脸上依旧挂着好看的微笑。
“那个人在儋州,刺杀范闲。”司南伯范建紧着接话,眼睛死死地盯着柳如玉。
饭桌上陷入死一般的寂静。范闲看到柳姨娘脸上好看的微笑拉了下来,若若妹妹却若无其事的把手揣在兜里,不知道把玩着些什么。
“所以老爷怀疑,是我要杀范闲?”柳如玉拉下的脸还是那么好看,她淡然地回敬了这个便宜丈夫的目光,不紧不慢接着说:“让我猜猜,以老爷对我的了解,我还不至于蠢到派一个跟我关系这么大的人去做这种事。能让老爷这么笃定的拿出来跟我对峙,是还有其他跟皇室有关的人参与其中,我说的对吗?”